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曾经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苏联，也逃脱不了历史兴亡周期律的束缚。

在八一九事件后，苏联积重难返、神仙难救，迎来了无可挽回的解体厄运，四分五裂成为15个主权国家。

与此同时，随庞大帝国一起分裂的有5000枚核弹、数百艘核潜艇、9艘航母以及遍布全世界的军事基地。

分家产，成为了这15个新生国家建国后所面临的第一个难题。

稍微值得宽慰的是，这些国家在大多数遗产的划分上，基本没有争议。

各国的新边界沿循过去的领土疆界划分，除特殊部队外，军队按照自愿原则归属，工业设备根据属地原则留在原地。

棘手的核武器也在西方国家斡旋下，以经济援助为交换，将乌克兰、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所存储库存一一销毁。

在瓜分这些“正资产”时，各国纷纷吃干抹净、皆大欢喜。唯有一件负资产，成为了各国唯恐避之不及、令领导人头疼欲裂的东西。

那就是欠着西方国家的960亿美元天价债务。

在谈判桌上围绕着这些负资产，各方互相推诿扯皮，互踢皮球。

最终，这个规模巨大的烫手山芋，被全部扔到了家里的长子——俄罗斯手中。

那么，为什么俄罗斯要主动承担下这笔巨额债务当“冤大头”？背后有什么战略利益考量？俄国人又是如何还清这笔压在身上的款项呢？

（戈尔巴乔夫与叶利钦）

要说清这些问题，就得从苏联债务的起源说起。

一、苏联960亿美元债务是如何堆积成山的？

无债一身轻，有债心不宁，债务问题一直是俄罗斯历史上的一个永远绕不开的话题。

自彼得大帝之后，俄罗斯一方面穷兵黩武、四处扩张，一方面大兴土木、加速迈向近代化。

为此，俄罗斯不得不向资本富裕的西方发达国家大笔借钱。

（彼得大帝）

截止到二月革命前，俄罗斯外债占比GDP 达到骇人的 214.6%，成为了国际上的头号债务国。

十月革命爆发后，新成立的苏维埃政权面对西方国家残酷的封锁，出于种种考虑，向外界宣布：拒绝偿还一切前政府的债务。

苏联的债务瞬间归零，轻装简车地走上了国家重建之路。

但与之伴随的，是西方债权国漫长的经济制裁。

（列宁）

直到二战爆发，出于反法西斯的共同需要，苏联和英美等国冰释前嫌，重新在国际债务市场上恢复了一定的信誉和形象。

欧美资本家的贷款才又一次源源不断进入俄罗斯的国库当中。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苏联大部分时间内，外债负担保持在可控的范围内，外债总额从未超过50亿美元。

真正的债务转折点，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石油价格下跌时。

（石油）

自1985年开始，沙特不再保护石油价格，开始大规模增加石油产量，使得原来一度处于高位的石油迅速下跌。

这对十分依赖石油出口获得收入的苏联来说，无异于沉重打击。

苏联石油收入从1983年的156亿美元大幅减少到1986年的70亿美元，三年减少90亿美元。

（美国前总统里根与沙特国王）

收入减少了，刚性支出却居高不下。

从1979年陷入阿富汗泥潭到对越南、古巴、朝鲜等国不计成本的海量援助，无数只进不出的财政黑洞把苏联经济压得喘不过气。

开不了源又节不了流，自然而然地逼迫苏联走上大规模举债的道路。

自1986年开始，苏联的外债已经超过300亿美元，到了1989年已超500亿美元的大关口。

解体前更是飙升到了960亿美元，相当于中国当年GDP的四分之一。

（苏联红旗从克里姆林宫落下）

当苏联轰然倒下的那一刻，这些债务却无法凭空消失，重重地压在15个新生的国家上头。

针对这960亿美元外债，15个国家还就如何还债，展开过激烈博弈。

二、零点协议敲定 俄罗斯做了“冤大头”

1991年苏联刚解体时，各加盟共和国展开秘密谈判。各方商定，根据各自财力进行相应比例的债务分担。

其中，老大俄罗斯当仁不让地分得了61%的债务，老二乌克兰分得16.5％的比例。

也就是说俄罗斯承担了大部分前苏联政府的债务。

不过这份协议却有着一个致命弱点：责任不明晰。

简单说，如果其中一个国家没有及时偿还债务，那么剩余的债务要由其他国家一起承担。

一旦某些国家由于经济形势不好、外汇短缺而未能履行其偿债义务，很容易造成互相推诿扯皮。

这种分法，自然不可能令欧美债权人感到满意。

（叶利钦）

所以债主们商量后，决定派出一名代表赴莫斯科，同各个即将成立的独联体国家进行沟通协商。

最终在1993年，一份最终债务处理方案《零点协议》横空出世。

除了乌克兰没有同意签署外，其他国家均在这份还债协议上签字。

根据协议内容，俄罗斯联邦将独自承担一切苏联时期的对外债务。

虽然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对一个主权国家来说，在过多债务压身的情况下，做一个“老赖”欠债不还，并非不是一个可选项。

直到今天，部分俄罗斯国内民众仍质疑当初的债务方案：明明这些债务各个加盟共和国都有份，为何俄罗斯执意独自承担？

（独联体国家）

三、继承苏联遗产的必然选择

俄罗斯选择完全承担债务，当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大国责任”、“君子道义”，而是实实在在的巨大现实利益所驱动的。

首先，国际政治舞台上，责任和权利是相对应的。

俄罗斯如果想要完整地继承苏联留下的遗产，那么势必要全盘将苏联时期的债务也一并担下。

当时，苏联散布于全世界120个国家的3645项不动产、地皮、黄金、钻石、有价证券等财富，价值高达数千亿美元。

加上全球57个国家欠着莫斯科将近1500亿美元的债务，还有大大小小的军事基地。

这些散落于海外的房产、证券等资产虽然不少已经破败不堪，但直到2005年仍然可以为俄罗斯带来超过2000万美元的净收益，俄罗斯自然不会将其轻易放弃。

而包括叙利亚塔尔图斯、越南金兰湾等海外军事基地的存在，将为俄罗斯在世界范围内保持军事影响力、干涉全球事务提供有力的保障。

更为关键的是，负担债务与否还涉及到了俄罗斯能否顺利继承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获得西方普遍承认。

显然，俄罗斯人在二战中付出千万人牺牲才换来的这个常任理事国位置，不是几百亿美元就可以衡量的。

从历史上看，俄罗斯人曾经为“做老赖”，付出了一次极为沉重的代价。

当年苏俄成立之初拒绝偿还西方债务，很快迎来了包括英、法、美、日等14国的军队干涉内战，导致整个国家几乎被毁掉。

及至30年代的工业建设，苏联屡因“赖债历史”而无法从欧美顺利获得急需的资金技术，工业化道路事倍功半。

如果这一次俄罗斯人重新选择做“老赖”，必将迎来一系列可怕的金融制裁。

不光是在国际上迎来苏联成立初的孤立处境，也会因信誉受损而无法从银行家中争取国家所需的贷款。

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暂时性的咬咬牙勒紧裤腰带，换来的是长远性的国家利益。

当然，这种做法理论上是没错的，但等到实际操作时，俄罗斯却遇到了种种意想不到的陷阱深坑。

特别是叶利钦任上的那几年，俄罗斯多次因为经济困境而遭遇债务违约。整个国家，成为了西方政客、媒体的嘲笑对象。

四、步履维艰的还款之路

叶利钦政府上台以后，俄罗斯的债务水平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出现了比过去苏联时期更快的上涨势头。

1992-1998年期间，俄罗斯平均中央债务水平高达72.2%。

税收占联邦预算的百分比由1992年17.9%锐减至1998年的9.3%，中央政府财政预算长期处于赤字状态。

（90年代的俄罗斯）

这期间，一方面休克疗法失效，俄罗斯经济陷入长期停滞状态，财政收入迅速降低；

另一方面，为了满足竞选时对选民福利工资等民生支出的承诺，俄罗斯在财政支出方面大幅度加码。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车臣战争的巨大开销使得国家财政濒临崩溃的边缘。

（车臣战争中的士兵）

前面提到，俄罗斯在继承债务的同时，也顺带取得了苏联于全世界各地的广大债权。

考虑到朝鲜、古巴等国尚欠着俄罗斯大笔借款，叶利钦当然也想到从这些国家讨要欠款，来弥补国家财政。

可问题是，这些国家多属于第三世界的穷国。本身还款能力弱，信用又差，赖账成风。

可想而知，借给这些国家的钱大多数肉包子打狗。

（金正日与普京）

无奈之下，俄政府走上了一条饮鸩止渴的高利贷之路。

从1993年到1997年，俄政府多次发行了3——12个月期限的高利率债券。

这些债券暂时性地缓解了俄罗斯的资金压力，却令俄罗斯背上的债务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寅吃卯粮，透支未来。

最后在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下，俄罗斯债务危机彻底爆发。

1998到2000年之间，俄罗斯多次发生债务违约事件，延迟偿还债务，在国际上的信誉一落千丈。

这导致外国投资者对其信心大幅降低，大批外资撤离俄国；俄罗斯国内GDP下滑，而国内失业率居高不下。

动荡的局势，呼唤着一个强者的出现。

五、天降英主 普京上台迎来转机

俄罗斯债务这团乱麻，最后在普京手中得到了解决。

（普京与叶利钦）

普京执政后，将债务问题上升到关系俄罗斯国家经济安全的高度来进行处理。

他上任之初，就制定了三项指标来约束规模巨大的债务：

政府债务总量占比 GDP 不得超过 60%；

政府债务成本支出占联邦预算支出总额的比重不得超过 20%；

联邦预算赤字不得超过GDP的3%.

为着手完成这些目标，他充分吸取了叶利钦时代弱干强枝、地方尾大不掉的教训，大力加强中央集权，将增值税、油气控制权等收归中央。

从而，每年为莫斯科增加了一笔丰厚的收入，改善了中央财政长期赤字的窘境。

在2000年就实现了138万亿卢布的盈余，2001年则进一步增加为264万亿卢布，相当于全国总预算的9.8%。

除了内部一系列卓有成效的财政改革措施以外，石油上涨这样的外部因素所起的作用或许更大。

（普京）

普京执政不久，俄罗斯恰好迎来了国际石油价格猛涨的红利时期。

自2000年-2005年，石油价格由每桶22.97 美元上升至每桶 50.75 美元，到了2008年直接飙升到每桶147美元。

如此疯狂的上涨，无疑为盛产石油的俄罗斯带来了空前的盈利收入。

单单石油及其制成品出口收益一项，就从2002年的不足400亿美元猛升至 2005年的1000多亿美元。

有了充足的石油美元，俄罗斯自然在还款上有了充足的底气。

俄罗斯在2004年，仍然欠着巴黎俱乐部（欧洲统一债权人组织）475亿美元。

到了两年之后，这个数字就急降到31亿美元。

尽管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造成了俄罗斯的经济衰退，但财政纪律良好的俄罗斯仍然继续按时偿还欠款。

最终在2017年8月21日这一天，俄罗斯财政部正式向外界宣布：

对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1．252亿美元的债务，已经偿还完成。

从1991年开始还债到2017年债务还清，整整还了26年。

这意味着前苏联遗留下来的外债全部处理完毕，俄罗斯人终于体会到了“无债一身轻”是什么样的感受。

直到今天，俄罗斯仍然是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债务状况比较良好的国家之一，债务比重不仅远远低于发达国家，也在新兴经济体中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

这为克里米亚危机后俄罗斯应对西方国家集体经济制裁，提供了有效的减震器。

回过头来看，俄罗斯当年包揽债务的行为，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物有所值。

编辑：卢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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