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湖南53岁工人被一陌生人告知:你是许军长的儿子
忆史鉴 2021.11.10 603 1
1983年,六安县革命斗争编写室的成员鲍劲夫可谓是舟车劳顿,火车汽车连着倒,辗转数日,终于到达了江南机器厂区的宿舍。
面前的这扇门是他走访五年,苦苦寻觅的最后一站。打开,自己即是大功告成。但鲍劲夫面对着这扇期盼已久的门却是怎么也不忍心伸手——这段烈士遗孤的故事,真让他舍不得结束和这家人的缘分。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女主人愣住了,来人向他解释清楚了情况,女主人强忍着眼中的泪花赶忙叫回了丈夫。不久,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赶回了宿舍,他那一张方方的脸上已经像撒开了渔网似的布满了深深的皱纹。鲍劲夫:“你就是许民庆?”.........
这家的男主人叫许民庆,是革命烈士许继慎的儿子。听说许继慎的儿子还健在、安安稳稳地生活着,不少老革命们也湿润了眼眶,感慨万分:“许继慎将军还有后代,没断根!真是苍天有眼啊!”其实,单单是许继慎的名字又从他们的耳畔再次响起,就让这些老先辈们动容不已。
那么许继慎究竟是谁?他的儿子为什么这么晚才被寻找到?这所有的故事,我们要从六安县革命斗争编写室的主编说起。
1978年的三月,虽已是早春,但寒气仍未褪去。地处大别山区的安徽省六安县革命斗争史编写室,就在这月寒冷的一天热热闹闹地挂牌了。编写室的成员从各个部门抽调而来,主编就是当时县委党校的老教员鲍劲夫。
上任的时候鲍劲夫十分不悦,家中妻子正有孕在身,离家工作实在是迫不得已。几天后他开始接手了许继慎烈士的革命故事编写工作。但从那之后,他满怀热情地爱上了这份工作,也和离世了47年的红一军军长许继慎一家结下了不解之缘,再也难分。
刚刚接受许继慎烈士故事编写工作的时候,鲍劲夫头痛不已。整个地区的图书馆竟找不到一点有关这方面的资料。堂堂中国九大“将军寨”之一的六安县竟找不到一个军长的资料,这让他的工作无从下手。苦思冥想之后,鲍劲夫采用了最笨的办法——“大海捞针”。
于是,他开始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各军总部、各大军区、各兵种党委一一地写征集函,一批批信件像天女散花一般分发出去,但是收到的结果却寥寥无几。鲍劲夫已经决定了放弃,偏偏这时候收到了一封来信——许继慎的死并非是战死沙场,而是被直属中央政治局领导的鄂豫皖中央分局在“肃反”运动中作为反革命处决的!
一个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者怎么会和“反革命”沾上关系!这一封信完全地激起了鲍劲夫的兴趣,他十分震惊又觉得不能接受。于是,他开始到合肥、湖北、上海、北京的各大图书馆走访,寻找着一切有关这段历史的书籍。终于,经过一段时间的搜寻调查,许继慎的故事像拼图一般慢慢归位。
原来,从许继慎的学生时代开始,他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许继慎原名叫做许绍周,在安徽安庆市读书。他的老师觉他年少便才华横溢,志向远大又锋芒毕露,便告诫他要成大事还需一种品质“继业谨慎,终生谨慎。”由此,许绍周便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许继慎。
二十岁的时候,许继慎离开了家乡,到安庆第一甲种工业学校读书。他十分善于演讲,每每演说都慷慨激荡,有一次在痛述当时民生凋敝的时候,听众听着许继慎的演说都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在台下掩面而泣。当时,就有媒体称赞他说:“国家有此青年,定能起衰振敝”。
1924年,许继慎考入了黄埔军校第一期,在周恩来等人的直接领导下,成为了黄埔军校青年军人联合会的领导成员。往后,他相继参加了国民政府的两次东征。
在第二次东征的时候,许继慎的军事才能大展手脚,还在兴宁战役中留下了“以一敌百”的美名。
兴宁战役的时候,国民政府三师有一个团遭到了陈炯明一个师的兵力的抵抗。由于敌众我寡,不久之后这个团就溃败下来。团长一看胜利无望,敌人的兵力又像蝗虫一样开始向自己扑过来,吓得骑马就跑,剩下的战士见状也纷纷四处逃窜。
这个时候,许继慎率领着七团的两个连前来增援,他看见这个团长一边骑着马逃命,一边脱着自己的军装,十分气愤,立刻快马加鞭去追赶上团长,一把握住了缰绳,怒斥他作为以团之长的“逃兵行为”。他拉着那名团长就往战场上狂奔,一边强迫一边说服,迫使着这个团长重新穿上了军装,调转马头。
士兵们一看,也纷纷跟着转身。这时候,增援部队也正好赶来,许继慎见状,一马当先,领着自己的士兵们冲在最前面,变化阵势。突然变化的局势把敌人打得猝不及防,许继慎的军队大获全胜。
事后,因为大战由败转胜,那位团长被晋升为了少将。对此,许继慎没有多说一句,团长当逃兵的事情他也从未开口向别人说起。但是,团长当逃兵被许继慎抓回来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周总理听说之后不住地夸赞许继慎有金子一般的精神。
1927年4月,蒋介石公开叛变了革命,收买军阀,开始大肆屠杀共产党人。那时,蒋介石收买了夏斗寅,趁着国民革命军集结在河南境内,武汉三镇一时空虚,企图趁机偷袭武汉。
叶挺当时虽然在武汉担任卫戍司令,但其中的七十团因为继续北伐而身在河南,当时的武汉仅仅有两个团的兵力。
夏斗寅指挥着叛军七个团和几个地主武装支队突然出现在距离武汉只有四十华里的土地塘一代,打得我党措手不及。
中共中央当夜下达命令:必须严申军令,上下一致,击溃夏逆!千钧一发的时候,善打恶仗的许继慎接替了叶挺七十二团的团长,当夜即乘火车阻击敌人,指挥着七十二团攻占了纸坊车站,立下了军令状:“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那天,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都身在武汉,蒋介石给了夏斗寅整整一万洋元,激励他把武汉所有的共产党一网打尽。次日拂晓,夏斗寅得知了镇守纸坊的居然只是许继慎的一个团,果断发出命令:出动一个师,想要将其一举歼灭!敌众我寡,夏斗寅的兵力向我军蜂拥而来,不间断地突破了我军的多条防线,把七十二团紧紧地包围住。
许继慎见此情景,下令集合起机枪连、步枪连、团务成员以及一切后勤人员,全部上阵!生死关头,就必须要死地求生!
他带领着全团数百名指挥员,挥着手中火红色的团旗,呐喊着,冲向了敌阵,一声声怒吼似是决堤洪水,涌向叛军。战争中,最可怕的永远都不是数量,而是不怕死的意志。
敌军被对面这一支拼了命的军队吓懵了,开始准备后撤。这时候,许继慎却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拿着团旗冲在最前面。后面自己的战士们也开始跟着他拼了命,向着敌军冲锋。
但是,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许继慎的左肋,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许继慎没有停下,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迈。但是,对面的子弹也没有停下,不久,一颗子弹又击穿了他的右肋,顷刻,许继慎成了一个血人,肠子流出了一米多长,倒在了血泊中,昏死过去。
武汉保卫战胜利的时候,许继慎是被人用担架抬回部队的。那时,他浑身缠满了绷带,渗出来的血把绷带也染得通红,那时候,他已经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直到医务人员给他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一颗子弹从他的右肋打进来,经过了他的胸部,又穿透了他的左手。那一枪,在他的身上打出了六个弹洞。
后来,许继慎被送往了上海养伤,经过休整,许继慎又回归了战场。
许继慎一个个故事让鲍劲夫感动不已,如此一个英勇无畏的“铁人”军长怎么会成为“反动派”!这让鲍劲夫更加疑惑了起来。
他开始走访那些和许继慎一起打仗的老红军们,挨家挨户造访,听他们讲许继慎的故事。好多前辈们回忆起许继慎来不觉都留下了泪。在鲍劲夫前往北京到空军后勤部部长漆远渥家中做客的时候,他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漆远渥将军听了这个问题之后,沉默良久。他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许继慎被害的这件事情,一直都刻在我脑子里。他的死,其实就是一起大冤案。
那时候,王明刚刚从苏联留学回来,在共产国际的支持下掌握了党中央的实际领导权。王明和许继慎也算得上老乡,都是六安地区的人。前些年来,许继慎在六安地区对大地主、大恶霸打击得特别厉害,不仅没收了这些人的全部财产还抓捕了他们的很多爪牙。但是,王明的近亲绝大多数都是这些大地主、大恶霸,许继慎的这些行为让他愤恨不已。
1931年四月,他选中了同样是苏联留学回来的张国焘出任鄂豫皖中央分局的书记与军委主席,要对大别山的红军领导层面进行“大改造”,第一件事,就是免除了许继慎的军长职务,撤销了红一军的编制。
张国焘的“家长”作风引起了大别山区许多高层领导的不满,遭到了很多党、红军领导的抵制。
许继慎对此不以为意,一如既往地带军打仗,身先士卒,还在孝感双桥打了一仗,全部歼灭了岳师,在军中人气依旧。
许继慎的这一做法让他无法不锋芒毕露。
1931年6月底,张国焘以中央分局军委主席的身份召开了分局扩大会议。会上,张国焘做了一个丝毫不结合实际的指示,他要求去进攻大城市,让红军主力东出潜山、太湖,去攻打安庆以便于威慑南京。
话音未落,许继慎就没忍住笑出了声。张国焘立刻不悦起来,质问许继慎在笑什么。许继慎一脸严肃,看着张国焘说:“张主席,请问你看过地图吗?从英山到安庆,直线距离又400多华里,这中间大多数都是白区。
等到我们走到安庆,除去伤亡和镇守的将士们,我们的军队还能剩几个人?我们拿什么去攻城?”许继慎暗压着心中的怒火,这个只会纸上谈兵,刚一来就把军区说的一无是处的张主席早就让他深感不快,这根本就是在拿全军的性命开玩笑。
许继慎的一番话让张国焘无言以对,却是怒火中烧。他瞪着许继慎,冷冷地说了一句:“依你看,怎样的部署才不是‘纸上谈兵’呢?”许继慎也丝毫没有对他客气,当即在大会上侃侃而谈,得到了许多军长、政委的肯定。
张国焘当局没有多说什么,会议后,红四军留下了少量兵力在根据地巩固后方,主力部队迅速南下,攻下了黄梅、广济等连片区域,形势一片大好。正当红四军在兴致勃勃地寻找扩大战果时机的时候,张国焘竟然借口说红四军违抗命令,要求全员撤回北返。
红四军的将领们都认为,返北计划一旦实施,根据地和将士们都会面临不可估量的损失,他们聚在一起,给上面写了一封联名信,许继慎带头第一个签名。可就是这封联名信,让张国焘认为“北上”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战略性问题,而是关乎自己的尊严问题,对反对他的人大加打击,一点都不容忍。
一天,蒋介石的特务头子曾扩情企图离间许继慎和共产党,给许继慎送了一封信,这恰好让张国焘起了疑心。
曾扩情以蒋介石的名字写了一封“反间信”,诡称:“匍匐归来之子,父母唯有垂泣加怜。”,还表示欢迎许继慎带着部队回到国民党,必定会受到优厚的待遇。许继慎拿到这封信之后,立即把偷偷送信的特务和信件都交给了组织,却没想到这一举正好引来了误会。
党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国民党的离间计,要是许继慎真的与蒋介石有什么勾结,这封信和特务万万不可能会到中央,许继慎也不可能为了党的战斗拼尽性命。
但不幸的是1931年11月被误杀于河南省光山县白雀园,年仅30岁。
知道这些故事之后,鲍劲夫痛心不已。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无意间看到了周士弟的一份谈话记录,上面有这样一段文字:“许继慎在广州和谭氏结婚,并生有一个孩子。”许继慎烈士还与妻子生有一个儿子!一个念头在这个编写室的主编心中萌发了——他一定要找到许继慎烈士的儿子!
当天,鲍劲夫就行动了起来,乘车直奔北京,来到了周士弟的家。但这时候,恰逢周士弟病情恶化,生命垂危。鲍劲夫十分感慨,他在做的工作其实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这些老革命家们由于不可抗拒的老、病、灾难一个个驾鹤西去,所剩无几。
这一趟没有收获之后,鲍劲夫就以县革命斗争史编写室的名义,报请报请县委寻找许继慎烈士的忠骸,还函请了一些原红四方面军的高级将领提供许继慎遗孀与遗孤的情况。
虽然这期间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但是1981年6月31日,中共中央主席胡耀邦在首都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60周年大会上讲话的时候,公开称赞许继慎是“早年为党为国捐躯的人民军队的杰出将领”,这是党中央第一次公开为许继慎平反,鲍劲夫听说之后一度激动落泪。
1982年,鲍劲夫收到了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许继慎的战友胡允恭的来信,提供了许多有效信息:“许继慎的妻子谭冠玉与许继慎在广州结婚,其兄谭自昌在广州岭南大学工作。”
此后,鲍劲夫立即给谭自昌写了一封信,询问谭冠玉与许继慎的情况。但是,谭自昌因为此前被迫害,早就已经与许继慎的儿子分别许久,寻找了很多年也了无音讯。但是,鲍劲夫由此知道了许继慎儿子的姓名——许民庆,也知道了许民庆早年的很多经历。
最有效的信息是许民庆专门学习过汽车技术,还去过湖南。由此,鲍劲夫又奔赴北京,到了徐向前将军与许多将军家中了解情况。徐向前将军当时繁忙极了,但是一听说是许继慎的事情就在纸上一一写下解答,给了秘书,让其捎给了鲍劲夫。但是这些信息都没有明确地指向这对母子身在何方,鲍劲夫只得返回六安。
但是,回到六安之后,鲍劲夫却惊喜地收到了谭自昌的儿子谭志恒的信。谭志恒称,他们知道组织正在到处寻找许民庆之后激动极了,也一直在帮忙打听许民庆的消息。
如今,地区已经给许继慎平反,正式追认他为烈士。他的妻子想起建国初期许民庆曾专业到湖南湘潭缝纫机厂工作,就给那个厂子写了一封信。
但是,一个算上员工家属有五六万人的大厂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人。可偏偏碰巧,厂长在读信的那天恰好运输科的主任与厂长在一起,一听到许民庆的名字立即说:“我知道这个人!这是我们科的人啊,就在咱厂子里!”一切像是天意,这段历史一定要让人们忆起。
1983年7月29日,鲍劲夫参加完井冈山的会议后直奔湘潭去寻找许民庆。从井冈山下山的那天,他感到十分不对劲,开始腹痛、腹泻。当时,光从井冈山到南昌就有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他在这途中反反复复下车方便,尴尬极了也麻烦极了。
后来为了少给车上通行的人添麻烦,他索性就不吃不喝了。撑到湘潭的时候,鲍劲夫已经脸色煞白,那时候,他已经三天三夜未曾进食了。但他顾不得身体的虚弱,直奔许民庆的家。
但真的到了许民庆的家口时,鲍劲夫却舍不得敲开那扇门了。这五年十分不易的寻觅让他不忍心结束这段缘分,但是,终归要有个结局。
敲开许民庆家的门,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妇人站在他面前。看着本就因为三天没吃饭面色极差、又满脸紧张的鲍劲夫,她十分疑惑地询问鲍劲夫的来意。鲍劲夫按捺住自己的激动,给老妇人说明了来意。老妇人一听,连忙一边把鲍劲夫拉进门,一边跑去给许民庆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家。原来,她就是许民庆的妻子。
听说鲍劲夫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她又让两个女儿马上去准备饭菜,激动地跟鲍劲夫说许民庆老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却始终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这一直是许民庆一生的遗憾。许民庆这辈子都爱搞汽车,之前不能做,现在能做了,他便成了“工作狂”,有事没事都爱呆在厂子里,马上就应该能回家来。老妇人不住地说着这些年对许民庆父亲的挂念。
正说着,推门进来一位老人。浓浓的眉毛,中等身材,虽然白发苍苍但是眼睛却炯炯有神。鲍劲夫一眼就认出,那就是许民庆!他站起来,拉住许民庆的手,不等他开口,许民庆的妇人就拥上去说:“他是来找你,跟你说你爸爸的情况的。”
许民庆听罢,看着面前紧握着他的手的学者模样的人,眼眶立刻红了,十分激动又仿佛无所适从。鲍劲夫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你就是烈士许继慎的儿子,你是军长的儿子!”鲍劲夫接连着给他讲了许继慎的许多故事,两人聊了很久很久。鲍劲夫说完之后,面前的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他挂念了大半辈子的父亲终于有了音信,他的父亲是一名伟大的军人!
后来,许民庆被追认为了烈士家属,家中两个女儿的工作都被组织安排妥善,家中生活也得到了大大的改善。在皖、湘政府的帮助下,许民庆的烈属证也转到了湖南,正是落实了许民庆的烈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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